瓜挤在一起，你一言我一语：
「她是怎么被抓进去的呀！那天发生了什么？」
周围又安静下来，似乎被这个新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。
我清清嗓子，继续讲故事——
那天，公主被爸爸妈妈遣送出宫，为了避难。
还没有出城太远，她疑惑、不安，在马车的颠簸中昏睡过去。
又被冻醒。
睁眼，她看侍女三人怪异地盯着自己，张着嘴巴，眼神空洞。
她感到很奇怪，低头，发现血浸透了衣裙，顺着小腿爬上腰，又结了鲜红的坚冰。
原来她们都死了——
烛火摇曳，小屁孩儿们吓得呆愣在原地，还嘴硬要我继续。
「正在这时，公主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——」
一边讲，我一边悄悄拿着笔杆接近小孩子的后背——
「他抵来一把锋利的匕首：敢出声就剐了你！」
我一把锁住小男孩，他吓得尖叫。
孩子们惊呼四散，在小小的屋子里鬼哭狼嚎。
「哈哈哈哈哈哈！！」
我笑出了眼泪。
正当这时，门外传来了扫兴的声音，九千岁回来了。
「大晚上不睡觉，你给小孩儿瞎说什么呢！」
6
小孩儿都溜回去睡觉了。
真讨厌。
我黑着脸，问他怎么回来了。
「这是我的家！我不能回吗？」
切。
死太监。
不过我正要回嘴时，却发现他今天很不对劲。
看起来压制着怒火，还有些胆寒。
「你怎么了？」
这太监拉着我就往内室走，一把把门甩上，压低声音叫喊：
「老实说，你是谁？」
......都一个月了，才想起来问我？
我清清嗓子，正式介绍自己：「小女子，春风楼第一......」
「闭嘴！」
哦。
「说！」
「你有病吧？到底说不说！」
九千岁的耐心被耗尽，深吸一口气，死死盯着我：
「别兜圈子，你果然有猫腻。」
「说，你是谁。」
「还有，秦连横，和你，什么关系？」
7
屋子里静得反常。
我举起一盏小小的提灯——在他眼跟前晃了晃。
春风楼带出来的，这么多年一直系在我身上。
「薛镇，你瞧仔细了。」

我在春风楼常年业绩第一。
风姿绰约，万种风情，看上一眼便难忘。
不料有一天，九千岁要整治皇城根下的不正之风，连夜抄了青楼。
官员们跑的跑，逃的逃，留姐妹们掩面偷乐。
「自己吃不到，也不让别人吃！」
只见九千岁目视前方，耳根通红，朝张皇失措的官员大喊：「快走！」
我直接笑出声来：
「两条腿教三条腿的快走......」
不小心声音大了些，所有人都听到了。
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：「还有你，跟我回去！」
一眨眼，我就被他拦腰夹出了春风楼。
你个死太监，终于上钩了。
1
春风楼虽说位置得天独厚，毗邻皇城根，但路程说近也不近。
尤其是被人夹着拎回去。
这九千岁只剩两条腿了还这么有劲儿，我还天旋地转，他就带一众人马走出了一大截。
身后的妈妈和姐妹们想追都追不上。
当然了，也没人敢追。
眼下，春风楼已经被朝廷定义成滋生不正之风的老巢，谁敢反抗？
看来只能靠自己了。
一阵眼冒金星后，我恢复了业绩第一人应有的素养：
「好大人，我错了～」
没人说话。
除了那条夹着我的胳膊，暗自绷了绷。
小样儿，想秀轮廓。
吃不下别乱夹......
「好大人，您怎么不问问人家，错在哪里呢～」
只见他身后的随从开始捂嘴。
我的两条胳膊都被他箍在臂弯里，抽也抽不出来，只得尽力摸索。
好不容易抓到了东西，两瓣。
一手一个。
「老实点！」
九千岁一声喝，把我吓得抖三抖。
算了，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夹就夹吧。
2
话说回来，这个人能在当今朝廷里站稳脚跟，还是有点东西的。
毕竟那里，忒乱了。
我怎么知道？
春风楼别的本事没有，小道消息绝对是全城最灵通的地方。
况且作为高端消费场所，这里的恩客非富即贵，哪个带不来几句朝廷的事？
话说当今这朝廷啊，奸臣当道。
小皇帝即位不久，被宰相挟持以令诸侯。
据说这胆大包天的宰相姓秦，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青楼。

个中缘由呢？
据说他年少时惊鸿一撇的人爱而不得，人家偏偏嫁给了皇帝。
他从此恨上了女子。
青楼就是泄愤处。
如今老皇帝驾崩了，小皇帝牙牙学语，人家秦宰相只手遮天，选妃都是公开的秘密了。
尽管他已经年过半百。
如今，这九千岁抄了青楼，肯定和夺权有关嘛。
一来打宰相的脸，二来抓他的污点，三来......
秦宰相最爱的地方，这九千岁偏偏享受不了。
你说气不气。
但是，话又说回来，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？
抓我回去干什么？！
不会是让我以色侍人，杀了秦宰相吧。
这和妖怪让小兵杀了唐三藏有何区别？
「你怎么没动静了？」
脑袋上方，他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。
「呼——呼——」
「别装了！」
我不。
3
装了许久，我以为自己就这么进了皇宫。
没想到来了一处外宅。
看着这气派的装潢，和阴森的布设，那必然是九千岁的家。
等会，来这儿干嘛......
「你看什么呢？」
「风景。」
「在哪儿呢？」
「心里。」
他被我的幽默打动，气得面色红润。
和身后挂了满屋子的灯笼交相辉映。
「呵呵。」
他的嘴角一抽，就有阴风扫过，烛火随之一颤。
还挺......
巧合。
不过，皮是皮了几句，我还是有些胆寒的。
他到底要抓我来干嘛？
「从今天起，你就留在这里，」
「照顾小孩儿吧。」？
你有孩子啊？
「是你的吗？」
他没理我，兀自背手踱步。
好笑，又在装了。
「是些苦命的孩子，民间来的。」
我眨着大眼睛，好半天才弄懂。
不是我笨，是这太监为了让自己显得高深，一次只说半句话。
原来，他的外宅里收养了一群小孩儿，不是孤儿就是父母生计不体面。
他当年的师傅心软，四处收留这样的孩子。
能养多久是多久。
但他们又不可能一辈子藏着，年龄大了，选些合适的进宫。
当太监。
剩下的能否活命，还要看自己的造化。
啧啧......
是
「这灯笼，认不认得？」
8
夜里阴风刺骨，他悬梁上的灯笼烛火忽地一颤。
仔细一瞧，和我手中的这盏，很是相似。
他怎么会不知道，那是一张张人皮呢？
「薛镇，认出来了吗？这提灯，是用你老师傅做的呀。」
对面人看起来已然认出，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。
「你到底是谁！」
我轻轻笑笑：「说吧，秦连横如今怎么样了？」

挺可怜的。
夜深了，他们正在偏院的卧房里酣睡呢。
但是，这九千岁为什么抓我回来照顾小孩？
我之前的生计再不体面，也没给人当妈啊！
「从今天起，你们的饮食起居开销会有人送来，基本不用你操心。你还有额外的酬劳，没事少出门。」
好嘞。
怀着悲悯之心，我的保育生计开始了。
4
九千岁很忙，半个月才能出宫一次。
所以我每天的任务，就是给这群一群孩子的吃食帮把手。
后来熟了，他们没事便缠着我讲故事。
这个差事好。
我这人，别的没有，故事多。
5
「话说从前，皇宫里，有一位公主——」
小孩子们扒着烛台边儿，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。
「姐姐，皇宫大吗？」
「别插嘴。」
「话说从前，皇宫里，有一位公主。」
「她是皇上唯一的女儿，深受喜爱。琴棋书画，样样精通。」
「可是有一天，坏人趁她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，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......把她抓去了青楼！」
小孩儿倒吸一口凉气。
我忍俊不禁，继续讲故事——
每当入夜啊，青楼就变得十分热闹。皇宫里的老爷们三五成群，都往那里头钻。
公主刚被抓去的时候，害怕极了，想告诉大家真相，可是被毒哑了。
她长得十分漂亮，老爷们都喜欢。
尤其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宰相，隔三差五便派手下的人前去，把她拖到高台上，表演跳舞。
「姐姐，公主怎么不偷偷跑出去！」
「是呀！她也这么想。可是青楼的人特别多，她跑了，其他人也会死。她曾经满地爬，去抓妈妈和姐妹们的脚，但是大家都怕死，一脚把她踢开，谁都发誓不让她跑掉。」
小孩子们听得入神，频频点头，催我接着讲下去。
「时光就这么度过了十年。后来药效退去，她慢慢会说话了，但一切都无济于事。没人相信她是公主。」
「有一天，她正在跳舞时，一不小心听到台下的官员们说，皇上驾崩啦——」
「她愣在原地，想哭，可是哭不出来；她想一头跳进水池里淹死，可是青楼被层层围住......」
一群小脑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