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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米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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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,唐致远变脸一般,哀求了起来。

“修文,我和清霜真的没什么,你要相信她,别生她的气,有什么冲我来......啊!”

眼角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,他伸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下。

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“致远!”

叶清霜如一阵风,急切地跑了过来。

她搂住唐致远,一眼就看到他光洁的手臂上,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,还隐约见了血。

叶清霜一双美眸顿时冰冷无比,她秀眉微挑,又是愤怒又是失望的看向许修文。

“许修文,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,我本以为你只是耍耍嘴皮子,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!”

许修文有些怔愣,他下意识的反驳:“可我......压根没做过。”

叶清霜柳眉一挑,有一些迟疑,刚想继续问,

她怀中的唐致远却突然痛呼出声,眼中滚下泪珠,一副绿茶模样。

“啊,好疼......”

“清霜,别怪修文,是我说了让他冲着我来的,如果这样能让他不生你的气,我再痛也值得。”

叶清霜眸中瞬间蓄上寒意。

“许修文你听听,致远被你伤成还这样,还在为你说话。再看看你自己的行为,你说你要不要脸!”

“我真的......没有。”许修文轻轻地重复。

他仰起头,眨了眨眼,任由眼眶通红也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脆弱。

看着男人压抑着情绪的模样,叶清霜感到心底突然一颤,她本能地就要上前安抚。

唐致远声音颤抖地拉住她。

“清霜,真的别追究了。你说过不会再让别人欺负我,除了修文,也真的没人欺负过我了,我已经很感谢你了。”

“是啊,我答应过,不让人欺负你,是我食言了。”

叶清霜眼底的心疼彻底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权威被挑战的深深怒意。

“啪!”

巴掌落下,许修文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疼。

他瑟缩着下,惊恐地抱着头蹲下。

“别打我!求你们别打我!我听话,我听话!”

许修文浑身都在发抖,胃部痉挛的感觉越发强烈。

不堪的记忆袭来,他被人贩子拐走后,动不动就被扇耳光,被各种拳打脚踢。

那时他只是个孩子,骤然跟父母失散,又遭受这样的折磨,每天都在极度恐慌中度过。

这样的经历,让他像只刺猬,习惯了蜷缩起来保护自己。

叶清霜得知后,心疼地说:“有我在,以后谁也不会动你。”

她身材窈窕,但身手却着实厉害,等闲的男人,几个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对手。

许修文也曾深信,有她在,他可以拔掉一身的刺,将自己舒展,交付出真心。

没想到最后,是她扬起手,将利刃刺向他。

“修文,对不......”

叶清霜眼中闪过后悔之意。

唐致远见状,咬牙又在自己手上补了一下。

“啊,血越来越多了,清霜,我好害怕,我会不会死掉啊......”

叶清霜回头一看,原本不深的口子里,血珠不断蹦出,显得触目惊心。

她的眼里彻底没了温度。

“许修文,打你是给你个教训,以后不许再招惹致远,否则后果自负!”

她扶着唐致远,急匆匆往卫生院跑去。

唐致远悄然回头,对着许修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。

许修文麻木地看着他们远去。

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,直到脸上传来热意,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。

脸颊也愈发地疼。

许修文照了镜子,才发现半边脸竟被叶清霜打出了血。

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。

真奇怪,明明疼的是脸,可为什么心会这么这么痛呢?




985年的深秋夜。

文工团正在礼堂演出。

再次被抢走首席位置的许修文,苦涩地来到指导员办公室。

“报告,我申请转业离开文工团。”

指导员很惊讶。

“小许,这事你跟叶总商量了吗?她马上要调到总部去,那边乐团正好缺个首席,你可以站上更大的舞台了。多好的事啊,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好福气呢。”

更大的舞台?

许修文心中一片涩然。

他苦练半年的曲子,今天首次汇报演出,首席却换成了刚入团的师弟唐致远。

做出决定的,正是给他好福气的妻子叶清霜。

思及此,许修文坚定道:“不用跟她商量了,我还要申请强制离婚。”

隐约的音乐声从礼堂飘来,指导员明白过来,表情惋惜。

“唉,当初叶总对你多好,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。手续一个月能办好,这段时间,你再好好考虑一下。”
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夜凉如水,许修文脚步沉重的往家属院走去,往事袭上心头。

五年前,文工团汇报演出《红珊瑚》,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亮相。

初登大舞台,他有些紧张,当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叶清霜,女人穿着件修身的军绿色风衣,身材姣好,肤若凝脂,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冷冽,让人过目不忘。

一曲结束,他发挥失常,正为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不好有些沮丧,可没想到坐在中间的叶清霜却突然起立,弯着眉笑意晏晏的带头给他鼓掌。

随即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

许修文愣愣看着这位传说中最年轻的一把手,看着她清冷美丽的脸,一时间心跳如鼓。

他原以为这只是个偶然的插曲,谁知散场后,叶清霜去后台找他。

女人站在他面前,一笑起来,温柔如水。

“许修文同志。”

“叶、叶总好。”

“不要紧张,你今天演奏得不错。我记得你们团还有一曲《比翼双飞》吧,下次汇演,你演奏这个怎么样?”

虽是问询,但叶清霜发话,自然是一锤定音。

他表演完《比翼双飞》的那一天,叶清霜穿着修身的白色风衣举着鲜红的玫瑰上台。

“许修文同志,请跟我结婚。”

她如霜如雪的眸子难得有些柔和,恰如山巅高不可攀的白雪消融,一路蜿蜒流淌,直抵他的心。

许修文从宿舍搬入了家属院那幢俄式风格的独栋小楼,一时间人人羡慕。

叶清霜平日里性子冷淡,看起来那么的遥不可及,不可亵渎,夜间却主动得似一团火。

她总是一边热烈地吻他,一边用柔软的指腹摩挲他的眉眼。

她还爱看他演奏《比翼双飞》,目光炙热中充满了柔情蜜意。

那些时刻,许修文深信他们是相爱的,也相信这份爱会让他们相伴一生。

直到,叶清霜的初恋唐致远回来了。

“当初我就说那个姓许的孤儿只是长得像致远,根本不上台面,可你非要跟他结婚!现在致远这个正主回来了,姐啊,你要怎么办?”

那日,许修文正要进屋,便听见里面响起小舅子叶建章的声音。

“我没想到......致远会回来。”叶清霜的声音闷闷的。

“对不起清霜,过尽千帆我才意识到你的好,你不知道这些年,我吃了多少苦......”

陌生的男声哽咽不已。

许修文从窗外望进去,恰好看到唐致远握着叶清霜的手,默默垂泪。

叶清霜不但没有闪躲,反而温柔地揽住他的肩头,软声安慰:“都过去了,别难过。”

看清男人的脸时,许修文如遭雷击。

唐致远真的和他很像,而最像的,是叶清霜迷恋着的眼角眉梢和唇。




许修文瞪大双眼,胃部剧烈地痉挛,昏天暗地吐了起来。

最后吐出的是血水,而他也彻底昏迷了过去。

等他醒来,手术已做完。

得知自己真的没有了生育能力,抑郁症也复发了,许修文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
一直以来,他都想要一个孩子。

他真的很喜欢小孩。

可是叶清霜不想要。

一开始,许修文安慰自己,他的抑郁症也还没治好,总得身体健康了,才适合孕育下一代。

为了这个信念,他真的努力很积极地让自己一天天变好。

可如今......

许修文颤抖着闭上眼睛,眼泪却依旧汹涌流出。

许修文第二天才从卫生院离开,叶清霜却完全没发现他一夜不在。

很显然,她昨晚也没有回家。

看到他苍白的脸色,叶清霜还是心软了。

“好了,我确实是稍微严厉了一点,但也是为了你好,不想你太骄纵。

“这样吧,你不是喜欢孩子吗?等我去了总部,尽快把你也调过去,我答应你了,我们也要一个孩子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,叶清霜忍不住微笑起来。

本来想等许修文身体完全好了,再把这份“礼物”送给他,现在提前一点也无妨。

她其实是喜欢孩子的,想到要和许修文生一个孩子,不但不排斥,反而觉得期待不已。

可医生坚决地建议,等许修文的抑郁症康复了再要孩子比较稳妥。

她是堂堂叶总,她的后代,也的确要考虑优生优育。

当她板着脸说没空和许修文生孩子时,心底却满是渴望。

渴望许修文早日痊愈,生孩子的事情能正式提上议程。

好在,前阵子去检查身体,医生说许修文很快就能痊愈了。

听着叶清霜的话,许修文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起,痛得几近窒息。

叶清霜,我们之间,不会有孩子了!

见许修文沉默不语,叶清霜稍做犹豫,便说道。

“这次全军汇演,致远觉得一个节目分量不够。

“反正你浑身是伤,也表演不了,不如把你的节目也给他。他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,到了总部去,发展也会好一点。”

原来叶清霜是为了唐致远,才哄骗说要跟他生孩子。

许修文只觉得深深的讽刺,他缓缓道:“好。”

这是他编的第一支乐曲,倾注了全部的感情,原本想给自己的音乐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
这支曲子,是围绕他和叶清霜的爱情展开的。

可其实,是他一厢情愿了,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。

那就给唐致远吧。

这个女人,这支曲子,他都不要了,唐致远喜欢捡垃圾,就随便他。

想到唐致远,许修文记起,自己被他推下山坡的时候,对面山头好像有人。

找到那个目击者,便能让唐致远受到应有的惩罚。

许修文要为自己讨回公道!

只是现在,他刚做完手术,需要休息。

他已经明白,人得先爱自己,才能被爱。

“没什么事我睡了。”

他用被子裹住自己,不再理会叶清霜。

第二天,许修文便按照父母给的地址,给一个本地亲戚写了信。

这位亲戚也是有些背景的,立刻过来看他,心疼无比地表示,一定找出唐致远推他的证据,让他受到制裁。

“修文,马上就要去国外了吧?这几天有事,随时找我,我们是一家人,你千万别客气。”

许修文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。

他点着头,鼻子发酸,心却是暖的。

原来这才是有家人的感觉。

接下来的日子。

唐致远以需要排练两个节目,忙不过来为由,请叶清霜代为照顾豆豆。

一开始,叶清霜还向许修文解释、报备。

看他始终淡淡,也有了恼意,直接就住了过去。

许修文却毫无波澜。

收拾好了行李,他将离婚申请和手术报告一起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。

他等不到叶清霜的礼物了,希望叶清霜会喜欢他准备的“礼物”。

时间到了月底,大汇演的那一夜。

一辆辆车开了进来,大礼堂被布置一新,灯火通明。

在一派热闹中,一辆车反向行驶,拿着通行证出了岗哨,向着机场的方向开去。

许修文回首,身后的一切越来越小,直至消失不见。

他在心里说了声“再见”。

再见叶清霜,希望今后再也不见。

而他,要奔赴崭新的生活了。




晚上,许修文没有按照叶清霜的吩咐做一桌好菜。

而是去食堂简单打了几个菜回来。

他也没有等她,自顾自地吃着。

咀嚼的时候,脸颊一阵阵地疼着,疼得发烫。

但许修文的一颗心,已经愈发冷了下来。

吃完饭,许修文开始收拾明天去沪市的行李。

直到很晚,叶清霜才打来电话。

“我不回来吃了,明天要出去调研,这几天也不会回来了。你在家里好好反省,等我回来,告诉我你错在哪。”

许修文沉默一瞬,固执道:“我没错。”

叶清霜冷哼一声。

“我今天去文工团,本来是想告诉你,也把你带去。果然,你还是不配!致远一向喜欢到处看看,之前又吃了那么多苦,我带他去是应该的。希望你注意点,别又乱吃醋!”

许修文只觉得可笑。

他也喜欢到处看看啊。

明明也有闲暇的时候,可叶清霜总说累,推脱着说“下次”。

一次次的下次,直到他们再也不会有下次。

不过无所谓了,他也可以自己去的。

......

来到沪市,十里洋场,许修文看什么都觉得新奇。

他很快办好手续,又四处逛了逛。

远在外国的父母说,沪市是他从小待的地方。

可惜落到人贩子手里后,他头部受过一次创伤,不记得之前的事了。

他想到大洋彼岸的家人,心中涌上暖意,用心给他们都买了礼物。

在黄浦江边看着游轮,吹着风,许修文觉得整颗心都轻盈起来。

回去的时候,许修文去找指导员,带给他一包大白兔奶糖。

指导员惊喜不迭:“我女儿最喜欢这个了,谢谢你。”。

“对了小许,你的离婚申请报告批下来了,只要你和叶总在上面签个名,就可以了。”

许修文道了谢,有些犹豫。

他直接跟叶清霜摊牌,让她签字,这样可行吗?

她总说他是唐致远的替身,应该会愿意吧。

可万一她不肯呢?

以叶清霜的地位,要为难他简直易如反掌。

许修文坐在床上,想得入神,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。

“呀,这些围巾是沪市才有的款式吧,还有这奶糖,也是沪市的,你怎么会有这些?”

唐致远“呀”了一声,伸手就要去拨弄围巾。

叶清霜抱着豆豆,心头突然一紧。

“修文,你去沪市了?”

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正在失控,令她无端心慌。




“文工团有人去探亲,带回来的。”

许修文淡声道。

“你快把这些给我,全都给我!”

豆豆指着糖大声说道,奶声奶气都掩饰不住命令语气。

唐致远的目光也在围巾上流连,一副很喜欢的样子。

叶清霜见状,不假思索道:“喜欢吗?那便给你们吧。”

过去也是这样,家里的任何东西,只要他们看上了,叶清霜就会大方地给出去。

许修文一旦反对,她就会责备地说:“又不值几个钱,你怎么跟个小市民一样斤斤计较?”

可是对许修文来说,这不是钱的问题。

这是感情,是他饱含着心思布置起来的家。

把家里的东西拿给外人,久而久之,这个家就残缺了。

这一次,许修文没有忍让。

这些是他买给家人的,他不会给别人。

他直接将奶糖和围巾都放到行李箱里。

“这些是我的,你想给她们,可以自己去买。”

他拒绝得不留情面。

叶清霜却没有如往常那样发怒,她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。

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愧疚。

“月底才去总部,你......这么快就收拾东西了?”

许修文顺势“嗯”了一声。

叶清霜有些艰难地开口。

“是这样的,这次我调去总部,那边文工团有个首席的位置,是留给我家属的。”

许修文不明所以地看着她。

这件事,他早就知道了。

所以当初指导员听说他要放弃大好前途去转业,才会觉得惋惜。

叶清霜回避地别过头。

“我考虑过了,这个名额还是给致远吧。他一个人带着豆豆不容易,我先带他过去,也能有个照应。至于你,就先留在这,以后找机会再让你过去。”

以后?

可是叶清霜,我们没有以后了。

许修文自嘲地想着,心底终归是有些酸涩的。

他全心全意爱了这么久的人,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。

“好,你们先去吧。”

见他如此干脆,唐致远愣了愣,随即开口。

“修文,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,不要憋在心里。别回头找清霜不痛快,又或者我们走了,你再抱怨,对他的影响不好。”

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

奈何叶清霜就是吃这一套,她望向许修文的目光带着警告。

这时,许修文想到需要签字的离婚申请书。

“好,我这边写一份声明,声明我是自愿把这个机会让给唐致远,这样就不会惹非议了。”

他转身进了书房,飞速写了一份声明。

又把两份离婚申请书放在下面,这才拿给叶清霜。

“一式三份,一份你带走,一份我留存,还有一份放在指导员那。这样,你们就是名正言顺了。”

叶清霜又有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。

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吵闹?

为什么他那么通情达理?

叶清霜犹豫地握住笔,看向那份声明书。

字如其人的清俊,内容也没有任何问题。

她下意识就想翻到下一页。

许修文的心一紧。

“清霜,快签吧,豆豆困了。”

唐致远催促起来。

他也觉得蹊跷,但这事对他有利,他便要促成这场签字。

豆豆开始揉眼睛,喊着“我要叶妈妈哄我睡觉觉”。

叶清霜不再犹豫,匆匆签字。

放下笔,她拿起最上面的那份,头也不回地抱着豆豆离开了。

她走后,许修文在两份离婚申请上签了字,拿去给指导员盖了章。

手续全了。

从此,便是大路两边,分道扬镳。

后面的日子,许修文很平静地为最后的汇演做准备。

离开前,有一场大汇演。

许修文第一次尝试了乐曲编排,他知道,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。

他只想不留遗憾地完成它。

这日,许修文正在练习,乐团队队长喊他。

“小许,指导员让你去山坡那找他,你快去吧。”

许修文虽然奇怪,可队长平时人品不错,他不疑有它,匆匆赶过去。

山坡下是一条河,昨日天气骤降,河面凝结了一层冰,闪着寒光。

“指导员?”

许修文站在空无一人的山坡上喊了一声。

便听到底下传来轻笑。

“你还真好骗。”